看著擺在眼前的案情陳訴，林悅和大哥相對無言。

好半響後，林培國才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：“妹妹，我思來想去，覺得最大的可能還是她。”

“只是可能而已。”林悅也嘆了口氣。

對於到底是誰給殷家寄了那封信的問題，兄妹兩人已經想了好一段時間了，最後一致認為能給出這麽詳細信息的，只有是當年的知情者。

而當年最知詳情的，除了自家，就是許家，蘇家，以及兩家的保鏢和蘇樂生叔叔的那些兵，還有阿依古麗和艾則孜他們。

阿依古麗她們多年來跟自家關系一直很好，肯定是不可能。自家的保鏢也是靠得住的，當年許家的保鏢孫哥和汪哥，孫哥後來轉到自家做事，汪哥盡管回家了，但品質上也都是信得過的人。

至於樂生叔叔和他的兵，更不可能幹這種事。

但是許家嘛……就擔不起“絕對不可能”這五個字了。

當然，這並不是說許叔叔也有嫌疑，只是那位一直都不喜歡她，更不喜歡自己和許皓然在一起的蘇夫人就很難說了。

對於這個猜測，其實兄妹倆以前也根本不會去想，但得知許皓然母子之間曾經有過滿二十歲不能歸國見她的約定後，卻是不得不多想。

畢竟五年前，為了把她和許皓然分開，那位蘇夫人都可以罔顧兒子意願，硬是安排他出國，寄望時間和空間能拉開兩人的距離。這五年來她又始終沒有改變對自己的態度，又怎麽可能眼睜睜地等著時間約滿，不得不兌現承諾呢？

那樣的話，豈不是前功盡棄了，等於間接同意她入許家門了嗎？

“不行，我要去找許皓然，讓他問問他那個媽，到底有沒有為了拆開你們，不惜做這麽惡心的事。”林培國突然站起，就要去打電話。

林悅起身攔住他，微微搖頭：“大哥，算了，別問了。“

“為什麽不問？”林培國很是氣憤。

“因為就算是蘇夫人做的，她會承認嗎？”見大哥楞住，林悅嘆了口氣，“更何況不是的的話，就變成了我們冤枉了蘇夫人，豈不是讓蘇爺爺蘇奶奶他們難做人嗎？”

“若真是她……”林培國遲疑了一下，而後堅決地道，“蘇爺爺和蘇奶奶都是品德高尚之人，也不會徇私姑息自己的女兒的。”

“可是我們沒有證據證明一定就是蘇夫人。”

林培國很是焦急：“但要是不查清楚，你們以後怎麽辦？”

林悅沈默了數秒：“大哥，也許有些以後根本就不可能存在。”

這話說的有些拗口，但林培國一下子就聽懂了：“妹妹，你這是打算要放棄皓然嗎？”

“我們之間……雖曾生死與共，但也只不過是些少年情誼，根本就沒有真正在一起過，又哪來什麽放棄不放棄？”林悅微垂眼皮，語氣淡淡。

林培國卻從中聽出了一絲落寞，他沈默了好一會才道：“妹妹，人生得一知己不容易，得一癡心人更不容易。若我是皓然，聽到你這句話，會很傷心。”

林悅扭頭看向窗外。

窗外，不知何時，秋雨絲絲縷縷開始飄揚，有些似南方的秋，朦朧，飄忽。

林悅的聲音也有些飄忽。

“傷心一時，也總好過日後夾在中間兩頭不是人。”

“小悅，你自小就早熟早慧，家裏也是因為你才有今天的好生活，可是如果在感情方面，你也一開始就想太多，是不是也太理智，太悲觀了些？是，蘇夫人是一直對我們家尤其是對你有偏見。可是小悅，從小到大，不管遇到任何困難，你從來都是迎面而上，不肯輕易放棄的，為什麽這一次，你卻不願意為了皓然去嘗試一下改變蘇夫人的偏見呢？”

林培國定定地看著自己的妹妹，語氣凝重。

“大哥說這話，不是非要你接受皓然的心意不可，只是皓然這孩子確實很不錯，如果可以，我們大家也都希望他將來能成為林家的半子。當然，如果說你對皓然其實並沒有什麽感情，那也就罷了，可你分明也是喜歡他的，就算還沒有到很喜歡的一步，但至少你對他也是很掛心的，否則的話，在知道他多年不聯系的真正原因，你的感受就不會那麽覆雜。甚至，大哥覺得你的心裏其實也是開心的。”

開心嗎？

林悅問自己，卻仿佛看到心中有個一模一樣的小人兒正在重重點頭。

是，她是開心的。

哪怕這些天她又要上課又要忙著準備辯論賽，還要打理公司的事情，並不是每天都能和許皓然見面，可是只要她回家她就能看到他，好像他天天往自家跑，就為了能有機會跟她見一面似的，她的心裏確實就會有些暗暗的歡喜，甚至有些隱隱的安心。

可是那又怎麽樣？

林悅望著窗外一片在雨中搖擺得格外厲害，仿佛隨時都會飄零的樹葉，聲音幽幽蕩蕩。

“大哥，如果是因為我曾經做錯了什麽，蘇夫人才對我有偏見的話，就算是為了蘇爺爺和蘇奶奶，我都願意去想辦法化解。可是，她對我不是偏見，而是有著天然的敵意。想當年我只是跟許皓然走近一些，她就能那麽防備，唯恐我搶走她唯一的兒子，若是我和許皓然真的在一起了，她心裏的仇恨恐怕更加不共戴天了吧？”

林培國眉頭緊蹙地搖頭：“應該還不至於用敵意來形容吧？”

“如果這次的事情真的是她做的，那還不能用敵意來形容嗎？”林悅終於轉回頭，認真地註視著自家大哥，“許家不是普通的人家，我名譽若是盡毀，即便是許叔叔和許爺爺心裏知道我是清白的，恐怕礙於家族的名聲，也不便再鼓勵我和許皓然在一起了吧？”

林培國無語。

“即便是他們格外開明，最終還是沒有阻止我們，我和許皓然也在一起了，有那樣一個恨不得我身敗名裂的婆婆，我的生活還能幸福美滿嗎？到最後……恐怕是曾經的美好和真誠，都會被生活的一地雞毛給生生地磨碎……”

甚至，還可能有更惡劣的事情發生……畢竟像這種毀人名譽的事情都已經做的出來了，誰又知道為了阻止她和許皓然在一起，她的偏執還會令她做出什麽樣的事情來呢？

若是只是針對她個人也就罷了，可萬一傷害及父母，到時候是她後悔了想要停止和許皓然在一起就能挽回的嗎？

不，與其那樣，還不如現在就把小芽給掐了。

林悅忍著心底隱隱的疼痛感，眼神逐漸僵硬。

“小悅……大哥不知道該怎麽說，但是，大哥覺得你還是太悲觀了些，事情不一定如你想象的那麽糟，甚至，也許真的像你說的，不是蘇夫人，而是我們家商場上的敵人呢？你不是常說商場如戰場嗎？雖然我們家做生意這麽多年來，從不把事情做絕，也很註重這方面的關系，可也難保不會得罪人吧？”

看到小妹臉上那淡淡的淒然，仿佛曾經經歷過這樣的滄桑和悲涼一般，接著又似乎下定了什麽決心，林培國忍不住心疼了起來，以至於不自覺地改口，反而把自己方才的猜想給反駁了。

林悅嘴角勾起一絲苦笑，先是微微點頭，而後卻又緩緩搖頭。

“是，事情也確實可能是生意上的對手做的，但他們真的能查到那麽細致的信息嗎？何況像這種事情，雖然會損我名譽，卻還不至於影響我們家的生意，反倒會十分拉仇恨，很容易引得我們家一直追查下去，甚至猛烈的報覆。若是生意上的對手，又是何苦這麽吃力不討好？”

“所以，在你心裏，其實已經認定就是蘇夫人了嗎？”

林悅再次轉頭看向窗外，深深地吐出一口濁氣：“我不希望是她，但是，大哥，至少目前為止，她的嫌疑是最大的。”

林培國怔了半響，才道：“可是紙是包不住火的，難道她就不怕有一天被兒子知道，會和她更加離心嗎？”

“她既然敢這麽做，當然不可能留下證據，只要沒有證據，又有誰能確定一定是她做的？就算是皓然心裏懷疑，沒有證據，許叔叔和許爺爺也不會允許他指責自己的母親的。”

窗外，秋風更緊。

那片掙紮了好一陣子的樹葉終於無力地脫離了生它養它的枝頭，帶著濕潤的雨水緩緩地飄落在雨地之上，而後，泯滅在一片片命運相同的落葉之中。

沈默良久後，林培國問：“那你以後就打算不再見皓然了？”

林悅忽然淡淡地一笑：“就算做不成戀人，好歹也曾經是朋友，我不會刻意回避的，只是，若是再有人追我，也許就不應該那麽果斷地拒絕了。”

“小悅……”林培國下意識地覺得妹妹這樣不好。

林悅反問：“大哥你不希望我多接觸一些男孩子，多一些選擇嗎？”

林培國頓時無言以對。

許皓然固然好，可這世上也不是只有他才會對自己妹妹好的，要是有對妹妹更好的又更優秀的家人又更開明講理的男孩子出現呢？他能為了一個外人影響妹妹的幸福嗎？

答案當然是不。

想到爸爸對許皓然的欣賞，林培國覺得，他得和父親好好談談這件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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